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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,据学者们研究,早就发芽了。有说,西汉的;也有说东汉的。南宋的资本主义萌芽,更是“雨后春笋”;最晚,是明朝末年。可是,所有资本主义萌芽,都没长成。究竟是“种子不良”?还是土地太贫瘠,什么也长不起来,专家们更是吵不明白。 

幸好,英国人来了。1840年,英国人发动了鸦片战争。之后,关于资本主义为什么在中国夭折,终于有了确信一致的答案:英帝国主义扼杀了刚刚萌芽的中国资本主义。 

英国人中了中国人的局,就像一个奸商,开了一家瓷器店。本来,奄奄一息,经营不下去了。天赐良机,来了一个阔佬。一进门,把一个“无价之宝”的瓷器,碰到地下,摔了个稀烂。其实,那个瓷器,不值几个钱。

这是“碰瓷”——古玩店的小把戏。现在,也有人屡试不爽。中国,就是那件瓷器。英国人,就是那个阔佬。和古老的大中华比起来,英国人不就是一个暴发户吗?“碰瓷”这样的高技术,哪儿是他们玩儿的。 

英国人不来,中国就进入资本主义了;不是鸦片战争,我们早国富民强了。这个屎盆子,算是扣到他们头上了。 

果真如此吗?否也。 

这样一个“重大”历史问题,好像多难一样。我的论证,很简单。 

第一,不是说明朝末年,就有了资本主义萌芽了吗?而且是“很茁壮”的资本主义萌芽。可是,为什么直到1840年,在接近200年时间里,这个萌芽都没长成呢?大清朝,可是国泰民安,无人打扰。在和平的国际环境里,这么一个勤劳智慧的伟大民族,也没进入资本主义轨道,能怪别人吗?

第二,今天中国,是资本主义吗?也不是。为什么?中国加入了WTO,可是,西方国家至今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。市场经济,是资本主义的核心;不承认市场经济地位,就是不认为你是资本主义。1949年至今,60多年了,也没人干涉,我们还是没进入资本主义。

1840年之前,不是;1949年之后,也不是。偏偏英国人来的节骨眼上,中国正在向资本主义转化,错过了那个“时间窗”,就再也没机会了。这种说法,太勉强了。

换言之,鸦片战争并不是阻碍中国进入资本主义的决定因素。真正的病因,在我们自身。马克思主义哲学说:内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决定性因素,外因,只起催化作用。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,我们的学者,忘了马克思的教诲了呢。 

黄仁宇说:“资本主义是一种经济的组织与制度,内中物品之生产与分配,以私人资本出面主持。大凡,一个国家采取这种制度,以扩充国民资本为当前主要任务之一,所以,私人资本也在其政治生活中,占有特殊的比重。”

我不完全同意黄老先生之定义,但够用了——用这个并不完善的定义,也能证明,中国这棵老树上,想长出资本主义幼芽,做梦吧。 

黄氏定义之关键词,在于“私人资本出面主持”

“主持”者,居于主要地位也。私人资本在社会中,成为经济生活的中心,是有前提的。

其一,有限皇权——如果,皇权不受约束;如果,皇帝想干啥,就干啥,而不是像英国光荣革命之后的英国国王,以及日本的天皇和幕府将军一样,与贵族、与大名分享权力,民间资本是不可能成长起来的,更不可能主持一个庞大社会的经济生活。“出面”可矣,“主持”休想,专制中国只能有一个主持者,这就是皇帝及其代理集团。 

无可否认,中国的皇帝,拥有无限权力。普天率土,都是他的地盘;每句话,都是圣旨,无论对错。英国国王要加税,必须和贵族商量;日本将军的权限,基本上限于直属领地。对其他大名及其封地,将军不闻不问,各大名拥有自我裁量权。 

《大宅门》里的二奶奶,最成功的经营策略,就是搞定宫里的公公。公公说行,一切就ok。为什么,因为,公公是皇帝的代理,而皇帝是说一不二的,任何人不敢和皇帝叫板。唯一的办法,是抱大腿,抱皇帝的大腿,抱皇权的大腿。只要抱上这个粗腿,就没有什么钱是不敢赚的,就没有什么钱,是赚不到的。 

皇权不受限制,皇权就是“主持”者,而不是私人资本。私人资本,有没有?有。但永远是敲边鼓的,是皇权的装饰。皇帝说有,就有;说没有,就没有。因此,在中国历史上,有多少曾经的“大地主”、“大财主”、“大资本家”,都是和王朝一起灭亡的,是帝制的殉葬品。 

晚清大商人胡雪岩,被称为“红顶商人”。商人就是商人,怎么商人还有级别啊,还有“顶戴花翎”。让胡雪岩骄傲的、也让其他商人羡慕的是,胡雪岩可以在紫禁城里自由出入,甚至可以骑马坐轿。其实,这只说明,皇帝才是老大,有至高无上的权力。胡雪岩的“顶戴花翎”,不过是狐假虎威,而已。 

不只是皇权,所有权力,都必须是有限的。所有不受限制的权力,都是“利维坦”,是流氓。“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”,果如此,所有人都会争先恐后地和流氓共舞,整个社会就会毫无底线地堕落下去。如鲁迅所言:中国,只有两种人。一种是坐稳了奴才,另一种,是想如何去竞争下一个奴才。

为什么?因为,皇权无限。 

其二,私有产权保护——对私有财产最大的破坏,来自皇权。另一种毁灭性力量,来自暴民。皇权,在和平时期发威;暴民,在混乱和战争年代施虐。两者轮番上阵,民间财富,难以积累。整个社会无时不在的对个人产权的威胁,带来的效果是:没有人致富,却有人眼红富裕起来的人;一旦有人富了,周围人的第一反应是,能不能从中“分一杯羹”。 

个人财富的获得,一是生产性劳动,二是分配性获得。生产性劳动,能增加个人和社会的财富总额;分配性获得是财富的重新分配,就像打麻将,一进一出,总量不变。社会的进步和富裕,必须将最大量的人力和才智,用于生产性劳动,减少和杜绝分配性获得。中国社会之长期贫穷与落后,正在于,太多的人将“勤劳和智慧”,投入到了分配性获得——当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分配性获得,远远大于生产性劳动的时候,“共同贫穷”,是唯一可以期待的结果。 

因此,私有财产保护,并不只是保护少数富人的权利,而是全社会走向繁荣和富裕的最重要基石。正如林肯所言:你不能靠剥夺富人而拯救穷人。你也不能指望“一头肥猪”,就让所有人“欢欢喜喜过大年”。杀一头肥猪,是可能的;过一个吉祥快乐的春节,也是可能的。可是,下一头肥猪在哪儿呢?有谁傻到自己养肥了猪,却任他人宰割啊。没有私有财产保护,最终的结局只能是:“宁肯自己受穷,也不让别人分肥”;没有福可以共享,但必定有难同当。 

前一阵,中央台《新闻联播》播发了一个新闻(我上网搜了半天,没找到。等我找见了,再修改。)——一个退休副局长,植树20多年,有林地2万多亩,价值上亿元。临终前,他把林地无偿捐给了当地政府和人民。为此,成了“道德模范”,被广为传颂,并上了电视。 

这个故事,听上去特感人。可是,意义何在呢?是不是在暗示,或者说在提倡,所有有林地的人,都该把自己林地无偿捐出来啊。这样的话,谁还去造林啊。另外,也不要忘记,退休局长之所以,能有2万亩林地,是因为他的山地是被保护的。再则,2万亩林地接受了之后,该如何处置啊。要是公有的,它的结局就是“公地悲剧”——用不了多少年,就砍光烧尽了。如果知道2万亩林地的结局如此,死去的人,还会再捐吗?

 任何对私有财产的漠视,都是悲剧——无论,它有多么崇高的名义。 

今天之中国,依然是“一权独大”的,依然有不受制约的无限权力,私有财产依然得不到切实保护,“china”,依然是“拆那啊”的同义语,依然不被接受为“市场经济国家”。如果,我们相信历史是进步的,是不可逆的。我们就该明白,1840年的中国,是根本不可能有什么“资本主义萌芽”的,英国人也绝不是“采芽大盗”,毁了中国的资本主义“幼芽”

“要创造我们的幸福,只有靠我们自己”;反之,“脚上的泡,也都是自己磨出来的”,别总是怨天尤人。

 

201134日星期五,9:00

北京,米本宅,一会儿,回家看老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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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云枫

刘云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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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云枫,1965年10月出生,汉族,河北省井陉县人。天津大学工学硕士,北京交通大学管理学博士。以科学思维,阐释社会、历史与文化。现任职于北京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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